引言：信息技术的应用在一些国家展现出高效的反腐潜力，而同样的信息系统在另一些国家却没有实现同样的效果，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关于信息技术(IT)和发展中国家政府腐败的文献表明，在不同的发展中国家，信息技术对于打击腐败的效果大相径庭，这篇文章的作者通过一项对加纳海关部门35年间信息系统干预变迁的纵向案例研究，详细探讨了在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和社会背景下，信息技术的反腐潜力被削弱的途径以及潜在原因。这项研究把重点放在以信息技术为媒介的街道级官员的小型腐败行为（petty corruption）上，将其视为一种社会嵌入和制度条件下的现象。研究发现，以信息技术为媒介的小型腐败行为的可能性条件是在信息系统的实施过程中被创造的，政府机构的信息技术和组织流程的配置受到更广泛的政府行政系统的制约，并且受到政府官员、政治家和企业既得利益的影响。因此IT被用于小型腐败行为的实现是由政府、企业和社会之间的关系网络和权力互惠机构所共同促成的，局部的信息系统实施无法改变嵌入于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新权贵制度（Neopatrimonial institutions）和政治中的政府管理模式。那么这些对抗与制约具体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的呢？

01研究背景及研究问题

政府腐败问题被视为良好治理和国家发展的阻碍，在全球范围内普遍存在，但在发展中国家中更为突出。而有关信息技术（IT）在遏制发展中国家政府腐败方面的作用的观点存在很大差异，IT或被描绘为消除腐败的工具，或被认为是腐败实践的放大器。国际发展组织为了推广全球良好治理，支持减少腐败的行政改革，在世界范围内部署了通用软件系统和最佳实践方法，然而有证据表明，类似的IT系统在不同的国家产生了不同的反腐败效果，海关清关中的TradeNet系统的实施就是一个例子。

TradeNet系统最初由新加坡在20世纪80年代开发，旨在减少行政程序的周转时间，并提供战略利益，使该国成为港口运营的领先者。TradeNet于1989年推出，这是新加坡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进行的对抗殖民地遗产广泛腐败的斗争的结果，该系统迅速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效果；到90年代，新加坡已经被认为是全球最不腐败的国家之一。关于新加坡反腐败策略的分析强调了海关和其他机构的改革在其中扮演的重要意义，通常被认为容易腐败的海关管理在新加坡变得非常廉洁，成为该国IT-enabled政府转型的典范。TradeNet软件随后被商标注册，并作为最佳实践“单一窗口”系统在全球范围内提供，使监管和其他行政流程可以通过一个在线入口提供。然而，TradeNet在任何国家都没有复制新加坡在国际贸易管理和反腐败方面取得的显著成效。在本研究中，作者着眼于TradeNet在加纳的实施及其对加纳海关腐败问题的影响，从现存的理论框架出发，提出了两个实证问题：1. 在发展中国家，实施旨在遏制腐败的IT系统如何影响街头政府官员的小型贪污行为？2. 哪些社会条件使得在这种背景下的IT介导的小型贪污行为成为可能？随后通过一项案例研究，提出了对于发展中国家政府机构中的IT实施和相应的重组可能无法带来预期的反腐败效果的背后原因的解释。

该研究通过两条调查线索深入探讨IT介导的腐败实践的背景。第一种观点将街头级别官员以信息技术为媒介的轻微腐败行为视为嵌入于社会关系网络和地方机构，这条线索的分析方法从系统的角度看待小腐败，考虑社会关系网络，并确定街头官员与之进行日常互动的机构制度。第二种观点是根据信息系统和组织变革的间断理论，考虑信息技术使用与信息技术实施干预的反小型腐败效果的历时性观点，这条线索追溯在触发信息系统实施和当地信息技术系统设计决策的事件中，街头官员即兴创造轻微腐败可能性的条件。在这个双重视角下，作者观察到，街头级别官员的IT介导的小型腐败行为得到了超越政府机构范围扩展到整个政府行政、政治体系和社会的关系网络的支持。作者还观察到，在系统实施决策中涉及的行动者创造了IT系统上小型腐败实践的可能性。这包括外部具有影响力的机构，他们传达来自更广泛的政府行政、政治和商业领域的关切和利益。

02研究设计

本研究采用纵向案例研究方法。研究对象为加纳海关的进口清关流程，该海关在1980年代至2019年间部署了不同的IT系统，作者重点分析了TradeNet进口清关实践的实施和使用以及相关管理控制在过去15年（2004年至2019年）的情况。

数据收集及编码：研究者在2014年至2019年间前往加纳6次进行数据收集。数据来源包括（a）访谈知情人，以确定海关内部和各利益相关者群体中的腐败情况，以及用户在TradeNet实施和使用过程中的腐败经历；（b）腐败的文献记录，例如揭发者和行贿者、国家审计员、调查和新闻记者等；（c）海关清关活动的参与观察。数据分析采用定性分析软件Atlas.ti进行组织和分类，采用归纳编码法识别出现的主题，并编写说明性叙述。本研究使用海关手册中发布的流程图和申报人实际经历的描述来识别贸易清关的子过程和活动。采用基于理论的归纳编码法，将子过程和活动与数据中的腐败情形联系起来。作者通过开放编码法识别出20种小型腐败的具体形式，并将其与19组涉及进口清关的5个子过程中的42个活动的互动联系起来。同时，作者开发了轴向编码法，识别出影响街道一线工作人员裁量权的关系，并识别出影响小型腐败的机构和社会条件。

03研究结果

作者阐述了与TradeNet有关的五个核心清关子过程中的腐败发现，包括提交清单、提交进口申报单和颁发最终分类和估值报告、合规性、物理检查和预防措施。

来自MIS Quarterly Vol. 45 No. 4 / December 2021 P.1843

在对小型贪污实例的分析中，作者总结出了三个关键主题，这些主题指向发展中国家有效管理控制和反腐败的特定社会挑战，分别是海关和更广泛政府内的任用权、公共行政的政治化以及文化规范。基于这些小实例，作者追踪了9个与反腐败挑战（或腐败助推因素）相关的挑战以及它们的总体社会条件，这些挑战包括胁迫性控制、掩饰/保护、交换条件、有罪不罚、优惠待遇、政治影响、关于送礼的模糊性、公众的矛盾心理以及逃避公共部门工作或浪费公共资源的行为可以接受的状况。

总的来说，本研究探究了在发展中国家的公共管理中，IT的预期反腐效果常常未能实现的原因，强调了行政模式在导致相同的IT技术在不同国家产生不同的反腐效果中的重要意义。研究发现，在庇护式利益分配模式制度下中，IT项目的启动、设计阶段和街头层级官员及其管理者的后续实践可能会削弱潜在的反腐效果。本研究提出的理论视角是一种分析概括，适用于许多自殖民以来发展出Neopatrimonial institutions的发展中国家。加纳海关的经验代表了非洲和其他地区良好治理改革与广泛IT实施的结合。然而，即使在历史轨迹相似、地区相同、发展指标可比的国家中，制度变革的动态也有很大差异，本文提出的针对IT反小额贪污效果有限的情境的具体解释，具有分析指导作用，可以帮助考虑在类似条件下可能发生的情况，从而为信息系统决策和管理行动提供指导。

04研究贡献

本研究提出了一种理论，解释了在许多发展中国家政府组织中，IT项目用于对抗小型腐败效果非常有限的原因。这种解释指出了许多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的可能会威胁到IT的潜在反腐效果的关系网络和制度条件。通过案例研究，研究者发现，社会嵌入式腐败实践通过使用IT得以复制和维持，街头层级官员的自由裁量权是利用IT继续腐败的核心机制。在发展中国家政府行政中使用IT的背景下，用户自由裁量权符合现有逻辑，并使IS所传达的逻辑变得无效，从而削弱了其理性化的效果。这项研究的发现对信息系统开发人员、政府决策制定者和国际援助机构具有重要的启示，提示他们在实施IT项目时需要考虑到各种制度和社会条件的影响。

参考文献：Addo, A., & Avgerou, C. (2021). 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government corruption in developing countries: Evidence from Ghana customs. MIS Quarterly, 45(4), 1833-1862. https://doi.org/10.25300/MISQ/2021/14838

文章链接：https://misq.umn.edu/information-technology-and-government-corruption-in-developing-countries-evidence-from-ghana-customs.html

作者介绍:

Atta Addo

Position：Department of Digital Economy, Entrepreneurship and Innovation, Surrey Business School, University of Surrey

Area：ICT4D, Digital innovation, Corruption, Digital identity, E-government

Site: https://www.surrey.ac.uk/people/atta-addo

Email: a.addo@surrey.ac.uk

Chrisanthi Avgerou

Position：Professor of Information Systems, Department of Management, The 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

Area：Information systems, IT and development, digital innovation

Site: https://www.lse.ac.uk/management/people/academic-staff/cavgerou

Email: c.avgerou@lse.ac.uk